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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佳篇:夏季里的怀念赏析

更新时间:2020-07-09 15:27:47

  
2015年7月16日,乙未年夏天,是大姐夫去世日子。不经意间,五年的时间过去了。五年来,他的音容笑貌总是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,回想起这位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大姐夫,心里总是一阵阵痛苦,满满地全是怀念。


大姐夫和大姐搞对象时,我们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时期。当时,父亲去世没几年,母亲拉扯着我们姊妹七个,生活举步维艰。家里只有三个姐姐上着班,挣着微薄的工资维持一家八口人的生活。窘迫的家境,使一家人在贫困线上挣扎着。在街人眼里,和大姐处对象,无异于跳进了火坑。
原来大姐在街上搞过一个对象,那个男子一直在左右摇摆中。年轻时的大姐长得娇小玲珑,眉清目秀,也称得上是个美女。可我们家在状况实在让他难下抉择:一个寡妇,带着一大堆的拖油瓶,进了我们家,要担起老大的职责,背上沉重负担的!可和大姐散了他又舍不得,所以他和大姐的婚姻一直在不明不白地拖着。几年后,这个优柔寡断的男子终于放弃了。
和那个男子分手后,大姐又经人介绍认识了大姐夫。当时,大姐夫条件各方面都是优越的,长相俊朗;个子虽说不算高,可完全对得起大姐;家庭条件殷实,父母是工人;大姐夫是家里的老二,姐姐已经出嫁,妹妹尚在读书;一个宽敞的大院子,自家的房子;以他的条件,搞个条件优越的女孩没问题。可大姐夫和大姐一见钟情,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大姐。结婚时,大姐夫家用他们家的棉花,给大姐做了被褥,算是大姐陪送的嫁妆。在我们家困难时期,大姐夫家的善举如同雪中送炭,让我们心里暖暖的,也让母亲的愁眉一下子舒展开了!从那时起,大姐夫的善良给了我美好的印象。
大姐结婚三天回门,吃饭时我喊了声:“姐夫,吃饭了。”
大姐夫忙摆着手说道:“别啊!喊哥哥就行了!”
“哥哥?”我迟疑地望着大姐。
“喊哥哥也行,他妹妹就喊我姐,这样显得亲近。”姐姐点着头说道。
看着大姐夫微笑着点着头,我心情一下子放松了!感觉大姐夫的微笑是那么憨厚可掬,诚实可靠。聪明的男人巴不得离穷人远点,可大姐夫却往我们穷家靠近乎。哥哥虽听着亲切,关系如兄妹,可把他自己的命运也牢牢地和我们绑在一起了!大姐夫却毫不在意,听着我的喊声还沾沾自喜。从此,我就有了两个哥哥。一个和我有着一脉血缘,一个姓的亲哥哥,一个没有血缘关系,不是同一个姓的外来哥哥,大姐夫这个外来的哥哥看着比亲哥哥还和蔼可亲,让家里有了生机。哥哥多了,阴盛阳衰的家里多了阳刚之气,再也不被欺负了。
当时我们家人多房子小,唯一的住房还是在大爷的地盘上盖起来的。大爷和爷爷是孪生兄弟,他们各自有着自己家业,我们家的房子被爷爷在困难时期,以廉价的方式典当了出去。爹爹用自家房子,解了爷爷一大家子人的燃眉之急,可自己落得房无一间。当时,大爷出于怜悯,让爹爹在他的一块地盘上盖起了两间简陋的砖房。说是砖房,其实三面就着别人家房子的墙,只有正面墙是我们自己垒起来的。就这样简陋的房子,娘多年来念大爷的恩德,逢年过节送礼给爷爷奶奶的就有大爷和大奶奶的。可大爷还不满足,爹爹走后,大爷经常在娘面前拿房子说事,动辄搬着个太师椅,坐在院子中间,冲着娘谩骂,说我们家的小厨房占了院子地方了!说娘忘恩负义了!总之,娘这个寡妇太扎他的眼了!我们家在院子里太碍事了!他恨不得把我们逐出家族院子。
当时,娘领着我们七个不大不小的孩子,哥哥势单力薄,担不起家里的重担。大姐夫进门了,家里添了个给娘撑腰的人,大爷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消退了许多,但他还是倚老卖老。一年春节,大姐夫去他家拜年,磕头的时候,爱洁净的大姐夫给他跪在一个小椅子上,大爷很恼怒,当着大姐夫面没发作,等大姐夫走了,他嫉恨地在背后说大姐夫对他不尊重,没大没小,没教养,不懂规矩……闲言碎语铺天盖地向着我们家压来,他为此事对大姐夫始终耿耿于怀。
为了走出压抑的家族大院,得到属于自己的房子,娘横下心来要赎回自己的房子。大姐夫很支持娘的举动,给娘出主意,想办法,写状子,四处奔波。后来,因为过了起诉期,法院不再受理。娘只好忍痛割爱,把房子的一间割舍给房主,其余的四间房子用高价钱赎回来。在大姐夫的带头下,出嫁的姐姐们凑足了赎房子钱,交到了娘的手中。当我们受尽千辛万苦得到自己的房子后,娘又不安心长期住在破落的土房子里,决心翻盖成新砖房。可因为赎回房子已经把家底掏空了,再翻盖房子,钱从哪里来?这时,又是大姐夫带头,给家里凑钱,让我们顺利盖起了砖房。这些钱虽说娘手头宽余后,都还给了姐姐们。可没有他们的慷慨解囊,我们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房子,也不会得到做人的尊严。
盖房子的那些日子里,哥哥和大姐夫、二姐夫、三姐夫成了我们家里的主力军。几个男人齐上阵,一起搬砖和泥,打地基……热闹的场面在街上招来无数羡慕的目光。房子盖好后,高高耸立在马路边,又让街上人羡慕不已。娘走出家门,听到的都是邻里们夸赞的话语:“你们家的几个女婿真是能干,您真有福气!“娘抿着嘴偷着乐,别看我儿子少,照样住新房!
新房盖好后,娘又张罗着把半间房子接成了小楼。可上楼的梯子却一直没弄好。用砖垒楼梯太占地方,院子逼仄的空间不允许。娘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刻,大姐夫来了,安慰娘道:“别发愁,我焊个铁梯子,一切问题都解决了!”过了一段时间后,大姐夫气喘嘘嘘地扛着一个长长的,敦敦实实的铁梯子走进娘的院子,他把梯子严丝合缝地竖立在小楼下,娘的楼房梦从此尘落地。
哥哥和五姐下乡走时,大姐夫前后两次送他们到农村。把他们安顿好了,回来给娘汇报,让娘放心。哥哥走了,家里连个男人也没有了,娘有了什么棘手活总是大姐夫跑前忙后。大姐夫心灵手巧,家里小到簸萁,夹煤钳子,捅煤棍子,大到火炉子,娘不用发愁,需要了给大姐夫一说,他会及时拎着弄好的家伙送到家中。夏天,他踩着凳子给娘擦吊扇;冬天,他爬到高处给娘按烟筒。每天上班途径娘的家门口,姐夫总是拐进娘家里坐坐,问问娘有没有要干的活?人都说,一个女婿半个儿。可娘总是夸大姐夫比亲儿子还顶用,是个好女婿。
如此的琐事,在岁月中不胜枚举。大姐夫用他的爱心,暖热了娘的悲凉之心,让娘懦弱的身子有了前进动力,为我们家支撑起一片蓝天。大姐夫对我们家的深情,如山长水远,可载船行舟。


大姐结婚后,回家的日子少了,我和大姐见面的机会也少了。可娘有事想找大姐和大姐夫,总是让我去大姐家。因此,大姐夫家那长长的街道,我不知走过多少次。少女时期的我,总是迈着快乐的步伐,一路走街逛景,走在去大姐家的路上。穿过繁华的市场,再走进一个狭长的胡同,尽头就是大姐夫家。走近大姐家门口,踮起我的小脚,敲着那熟悉的院门,大姐来给开门。走进大姐屋子,大姐夫会笑眯眯地问候我,大姐的婆婆也慌着给我拿好吃的。在大姐家,我一点没有拘束感,自家一样随便,大姐夫丝毫没有厌烦的表情,相反,对我嘘寒问暖,亲切的话儿,格外暖心。那时,去大姐家是我最快乐的事。
大姐夫曾经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梦想。他曾经给大姐说,他的舅舅在新疆的某个歌舞团当团长,将来有机会了,把我送到舅舅的歌舞团里当演员。当听到大姐传给我的这个好消息后,在我的心底,便种下了梦想的种子。
我那时还小,对新疆那个遥远的地方充满好奇。自从大姐夫说了这些话后,我格外留意电影里新疆女人穿着打扮。尤其是《冰山上来客》新疆女人跳舞的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。想到也许将来自己和她们一样,穿上美丽的新疆服装,戴上新疆女人礼帽,跳起欢快的新疆舞,我做梦都“咯咯”笑出声来。
我幼小的心灵很纯洁,压根没想到,大姐夫是在我荒漠的精神世界注入了一杯水,让我干枯的心灵滋润起来,我开始生活在憧憬中的美好梦想中。虽然,后来长大了,才觉得那是个不现实梦想,但我并不恨大姐夫,是他,在贫瘠的岁月中,给我编了个善意的谎言,让我精神世界充足而饱满,幸福快乐了好些时光。
而后来大姐夫真的圆了我的一个梦。那是我刚参加工作时,因为家里穷,买不起自行车,我只能步行上下班。可每到上下班时,望着同事一个个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飞驶而过,我心里很失落,回到家便央求娘给我买个自行车。那时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,哪有闲钱给我买车子呢?看着娘无动于衷,我和娘赌气,不吃饭,躺在床上流泪。娘好言相劝,我毫不让步,每天板着长白山似的脸给娘看。娘无奈地叹息道:“真是个小祖宗啊,拿你没办法!”娘只好把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交给大姐夫,让他去二手车市场给我买个旧的自行车。
从此,大姐夫每到下班后,顾不上回家吃饭,便“泡”在车市里;遇到休息日,冒着暴晒的太阳,穿行在人头攒动的车市里,仔细筛选,反复挑选,和人讨价还价,最后,终于给我买来一辆二六式的小型女车。车子虽旧,可当时很时尚漂亮,当我从大姐夫手中接过来那辆自行车,脸上一扫往日的阴云,高兴得乐开了花。我骑上自行车,摇着铃铛,趾高气扬地在街上来回骑着。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,我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宣布:我从此有了自行车了,再不用步行上下班了!
大姐夫站在阳光下,笑眯眯地望着我。他那和蔼可亲的模样,至今存留在我的脑海中。


大姐夫是有名的孝子。他的父亲和母亲先后卧病在床多年,是他像个闺女一样贴心地侍奉着两位老人。他父亲得病后,脾气变得很暴躁,动辄无端发脾气,很难伺候,可大姐夫不嫌弃,耐心地伺候着病重的父亲,直到老人安然离世。父亲去世后,他母亲又不幸瘫痪在床,又是大姐夫,悉心地照顾着瘫在床上的母亲。最令我感动的是,那年正月十五,城市举办大型灯展,为了让躺在床上的母亲有个好心情,大姐夫找来三轮车,一步步把母亲背上三轮车,吃力地蹬着三轮车在走向灯展的马路。看着灯火辉煌的花灯,老母亲眼含泪花,心花怒放。相信,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。
和普通人一样,大姐夫希望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。他勤俭持家,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,温馨备至。在他原来住的家院子,大院地下铺的,是他在建材市场捡来的零碎瓷砖,这些人家弃之不用的边边角角瓷砖,在大姐夫眼里成了宝贝,他把这些捡到家中,每天蹲在地上仔细琢磨,细心规划,不成形的瓷砖,经过他的耐心比对,调整,打磨,拼凑成了一个漂亮的图案,华彩斑斓的瓷砖在院子里生动活泼,别有情趣,成了院子里的靓丽风景,人人见了赞不绝口。
大姐夫上扶老下携幼,把一家人都装进他的心坎中,唯独没有他自己。姐姐有了儿子后,由于上班的厂子离家远,喂奶时间很紧,大姐夫便不辞劳苦,带着襁褓中的儿子,奔波在家和大姐厂子之间,让儿子吃饱奶水,才回到家中。辛苦地奔波一直到儿子断奶后,大姐夫才停止脚步。
单位分了新房后,当时他的母亲还在世,因为新房在六楼,瘫痪的老母亲无法上楼;她也穷家难舍,很留恋老房子,觉得旧房子是自己的根,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中,不愿意去不接地气的高楼去生活。虽然大姐夫和大姐也迫切希望住到宽敞明亮的楼房,住上羡慕已久的单元房,有个幽静舒适的环境,可大姐夫还是尊重了老人的意愿,好几年的时间新房闲置着。在老家旧房子里一直照顾到老人去世,才开始装修新房子。
大姐的新楼是六楼连带七楼,六楼是单元房,七楼是小阁楼。在装修自己的房子时,大姐夫是能省则省,瓷砖挑着最便宜的买,能自己干的不找装修队。七楼小阁楼没有水管,没有线路,大姐夫想办法从六楼接上了水管和线路。等他装修好了,我们去他家暖房,看着他家舒适温馨的房子,听大姐说着大姐夫的装修的经历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感叹着自己的男人没有大姐夫这种吃苦精神,大姐夫真是能工巧匠。
住上新房的大姐一家终于盼来了好日子。儿子成家立业,跟前有了一个乖巧的女儿,五口人住在九十几平米的大房子,上面带着一个小巧玲珑小阁楼,这样的房子在市里也算是让人羡慕的。我们姊妹都说:“现在最好过的就是咱大姐了!住着楼房,家里有一个大院子出租着,当着地主稳收租金,等到房子拆迁了,又有起码百万的拆迁费,这样的好日子咱们谁也比不上的!”
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大姐家也有暂时的困难,大姐夫厂子不景气,他只能拿着可怜的生活费在家熬退休;儿子和他同在一个厂子,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“钓”着,工资少的可怜。幸好儿媳妇很能干,干着临时工,有点收入;大姐也有退休金。他们一家像普通人家一样,虽然有种种不如意,但大姐和大姐夫盼着老房子拆迁,盼着儿子有个长久的如意工作,盼着孙女长大……在期盼中,他们生活像平淡的小河,细水长流,奔向岁月的大海。